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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月落（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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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小山收到加班做资料的消息的时候，已经是晚上8:45分了。她跟家里打了下招呼，走在长长的路灯下。那时候外面不远处的百货公司灯火通明，附近的小区广场音响此起彼伏。她没有兴趣关心那么多，因为同科组其他人都住得比她远。她必须赶在晚上十点以前完成迎检的资料，哪怕返工的不是她的资料。

做完后她把资料盒放到书柜上，不经意一瞥中，又不自觉抽出了一封信。

小山：

见信如唔！

听到你那边开心的聚会声与你醉酒的声音，我真是喜忧参半。喜的是，你的朋友能在中秋与你相伴，自然不会孤单。

忧的是……你是知道我家里，是从来都不容许有烟酒的。纵然我姑姑家卖酒很有名，但是家里聚会，我们大家可谓都滴酒不沾。不过，你喜欢，偷偷偶尔为之也就好吧。

秋风起，菊黄蟹肥。但是，我既想学陶潜赏菊，却也更徒添悲伤而已。于你，我始终是自卑的。

你的善良，让我惊讶。抢着买单本无妨，可是就怕以后会伤害到你。我的外婆，上周因为去学校帮我姨妈的孩子送糕点，被正值放学蜂拥而出的初中生们撞到了，七十几岁的单薄老人，医生说得在床上躺上个一年半载了。

如果你因为这么善良，那么容易相信别人，受伤了那可如何是好？

外伤易治，内伤难愈。我不希望有人伤害你，哪怕那个人是我。

愿你平安！

川

2007.10.23

看到后面，秋小山觉得讽刺至极，但是更多的是有点鼻子酸酸的。曾几何时，她是那种路过都会给乞丐送点吃的的少年秋小山，与人相处不计较得失的秋小山，正义凛然，绝不贪别人便宜的秋小山，那是因为，始终是没有受过伤害啊。

秋小山又何尝有所改变？从来不跟人争抢功劳，见到大家因为一篇论文评奖四处周旋，秋小山始终保持每年写一篇的想法。直到司马有天给她电话说，拜托，实在没有论文你难道想被解聘吗？她一下子交出好几篇，被学校当成先进宣扬了好久，打破了音乐老师论文成渣的思维定势。

秋小山为了维持在别人看来傻得透彻的善良，一路奔波至此。这个南方小镇，最好的优势就是，里面90%的都是外来人口。有一些是为了出来闯荡出一片天地奋力玩命爬上去的，有一些是像秋小山这类80后，梦想仗剑走天下，自由且维持自我。一来，就此扎根，自是后话。

秋小山孕检都是一个人出发，一次看到一个犯人被压着去看病，当时所有人都穿着毛线，但那犯人赤脚走在医院的过道上。秋小山去门口的小卖部买了双拖鞋给那个犯人，她脸通红，周围的人都赶来围观，以为是犯人的家属，还有人偷笑。秋小山当场真想对那些人吼一句：“看什么看，你打个赤脚试试！”但是，这只是多年前的秋小山干的事，背井离乡的秋小山，一个人顶着个大肚子，她知道自己，不能出事。

秋小山第一次走进省城培训班的时候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该去找谁学主修。她是跟着另外一些同学去见世面的。甚至被同伴拉走的时候都来不及换已经底面分离的白色球鞋。跑到老师家的时候客厅坐了一排等着上课的学生，大家都估计想试试老师的水平，一个劲地推。有着留洋经历的霸气老年女教师张晓捋了捋微卷的短发，投过眼镜扫了一眼坐在角落的秋小山，凌厉地说了声：“别浪费时间，就你了。”

秋小山忐忑地弹了那首《新疆舞曲》，在八度再现部分的时候，老师加入了双钢琴演奏，让秋小山吓了一大跳。接着秋小山又弹了那首著名的《肖邦f小调练习曲》，谁知道头发花白的老教师居然用快了一倍的速度在弹奏。她丢了句：“乐感好，程度浅”便让她先行离开了。但是老师送她到门口，从头到脚打量了一下她以后，淡淡地说：“明天下午2:30你再来。”

第二天秋小山按时到达老师家里，张老师给她选了一首德彪西练习曲与一首贝多芬奏鸣曲第三乐章并积极地跟她讲解曲式分析。末了，张老师跟她说：“以后每周来两次，只需要交一次的学费。如果没有练好，那就直接不用来学就好了”。

后来，秋小山就没有换过钢琴老师，也是因为这样，秋小山没有早上6:30以后起过床。同时，她也有过不止一次被老师把书都扔出琴房的时候，但是，每次老师好像都知道她没有钱吃饭了似的，说：“家里没有人做饭了，过来给我做吃的，晚来一个小时我都要饿死了”秋小山毕业的时候收到这个一辈子没有结过婚的张老师一份礼物，她小心地打开：一双百丽的羊皮凉鞋赫然躺在那里。老师四处给她找工，但是她没有去面试，给老师打电话说：“我不能老是麻烦您”。

秋小山来到杜鹃路6号这所学校后，每年都给老师寄莲蓉蛋黄的月饼两盒。她知道她要送人一盒，自己留着慢慢吃一盒。有一次老师来南方某市当评委。七十多岁的她给秋小山电话，叫秋小山去30公里开外的某市去迎接她。秋小山开着车去张老师下榻的酒店，谁知道张老师硬是要她去找一个路边茶餐厅吃牛油包跟冻柠茶。末了还说：“我下次来，还要来找这个店。”秋小山去买单，两个人共同消费了28元。

秋小山，受过所遇到的人的一切施之以善，所以，她怎么下得了去苛待他人的手呢？可是，事实又是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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