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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顷金锣三响,却是那道士在院中起坛,人群便往院中蜂拥而去,端木翠也不去凑这热闹,远远地寻了张椅子坐下,便有人过来替端木翠斟茶,端木翠抬眼看时,却是方才见到的那年轻小厮。
端木翠咦了一声,笑道:&ldo;又是你,方才那小丫鬟怎么称呼你作&lso;姑爷&rso;?&rdo;
那小厮似是十分犹豫,良久方才低声道:&ldo;在下梁文祈,王家长女王绣,确系小生未过门的妻子。&rdo;
端木翠愣了一愣,想到自己一直当他是小厮,倒有些局促起来,忙起身道:&ldo;原来是梁公子,怎么敢劳动公子为我斟茶。&rdo;
梁文祈声音压的更低,轻声道:&ldo;无妨,我原本就是在岳丈家中做些打杂之事。&rdo;
端木翠更是如坠云里雾中,明知不该问,还是忍不住问道:&ldo;你,你既在王家打杂,那王老爷怎么会将女儿允了你?&rdo;
先前梁文祈撞到端木翠时,端木翠不但没有恶语相向,反而温言宽慰,因此梁文祈对端木翠怀了三分感激之意,见端木翠如此问,倒也不觉为忤,勉强笑道:&ldo;先时定亲之时,两家尚是门当户对,后来家父遭人构陷,在下唯有投奔岳丈……&rdo;
说到后来,面露伤感之色,声几不可闻。
端木翠听他开口说&ldo;先时结亲之时&rdo;,便已猜了个大概。彼时门当户对,自然乐于结亲,现下一方家道中落,另一方自然就露出悔亲之意来,虽说碍于颜面收留梁文祈,但是作践他做些下人粗活,料想梁文祈在此处的日子也不好过,日后这门亲事作不作得数还说不定,不由有些喟然,将话题岔开道:&ldo;这王家小姐,生的什么怪病,大夫竟瞧不好么?&rdo;
提及王绣,梁文祈眉宇间更是笼上忧色,摇头道:&ldo;也不知绣妹是怎么了,入冬就卧床不起,我几番想去探她,唉……&rdo;
端木翠听他如此说,便知王家人必然不允他去探王绣,也不知该拿些什么话宽慰他,倒是梁文祈微笑道:&ldo;姑娘坐下罢,我去别处斟茶。&rdo;
端木翠心中五味杂陈,朝梁文祈笑了笑,坐下捧起茶碗,那道士原本咿咿呀呀哼哼哈哈不知念些甚么咒语,此际忽地提高声音,大喝道:&ldo;神师杀伐,不避豪强,先杀恶鬼,后斩夜光。何神不伏,何鬼敢当?急急如律令!刀去!&rdo;
只听人群惊呼有声,似有刀声破空,端木翠急抬头时,直觉眼前一迷,一道温热鲜血便喷在脸上,勉强睁眼看时,茶碗中的茶水都已染成赤红。
端木翠尚未了然发生何时,就听那老道厉声喝道:&ldo;好妖孽,此番叫你尸首分家!&rdo;
人群鼓噪欢呼,大堆人便往端木翠身遭不远处围拥过去,不时有人呼喝道:&ldo;好个妖孽,竟混在此间这么久。&rdo;&ldo;亏得道长做法,收付此妖。&rdo;&ldo;此番王家大小姐的病可要大好了。&rdo;
说话间,那道长又高声道:&ldo;速速将那妖首献上,贫道要用太上老君三昧真火将其烧成灰烬,否则不出三刻,那头颅便和尸身合为一体,届时此妖又要为祸人间。&rdo;
人群吃了一吓,尖叫后退,有人高高擎起那妖首,大声呼喝道:&ldo;在这在这,让道让道,我将妖首送去给道长。&rdo;
端木翠目光落在那妖首之上,蓦地面色苍白,耳际便如鸣鼓般震荡不休。
那鲜血淋漓的人头,不是梁文祈却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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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道接了人头,掷于先前置好的铜炉之中,几个下人赶紧过来举火,不多时火势大起,铜炉之中逸出焦臭之味来,离得近的人忍不住掩鼻后退,还有人凑近了前去,往那铜炉中窥视,道:&ldo;好个妖怪,烧起来都这般臭。&rdo;
不多时妖首烧尽,又有几个下人将剩下的尸身用糙席裹将出去,那王大户满面喜色,自内院出来,冲道士作揖道:&ldo;道长神术,小女果大好了。&rdo;
又向人群拱手道:&ldo;多谢各位乡亲前来助阵,在下后院薄设酒宴,今日小女大好,宴请众乡亲。&rdo;
人群&ldo;噢&rdo;的欢声大作,你推我搡,欢天喜地俱往后院去了,此间只留下几个下人丫鬟洒扫一番。
先前斥责梁文祈的小丫鬟萍儿正挨桌收起茶碗,忽地看到近前一个轻裘大氅的年轻女子,仍是立于当地不动,不由上前道:&ldo;姑娘,此间要收拾了,客人都往后院去了。&rdo;
唤了两声,那女子只是不答,萍儿心中奇怪,伸手推那女子,谁知刚挨到身子,那女子竟应声而倒。
萍儿脸色刷的煞白,旁边的小厮李三大着胆子过来探那女子鼻息,忽地啊呀一声,吓得魂飞魄散,手足并用爬将开去,颤声道:&ldo;当家的,可了不得了,这姑娘竟活活吓死了。&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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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城市都活跃着这样一群人,他们夏天摇着扇子就着树荫吃瓜,冬天笼着袖子拥着火炉取暖,不热亦不冷的辰光,他们就晃迹于熙熙攘攘的热闹街市,以追看夫妻操戈兄弟阋墙地痞闹事流氓群殴官差捕人为乐,乐此不疲,疲了还是乐。
癞头三就是开封城中此类人群的典型代表。
这一天午后,天色灰蒙蒙的,冷风直往人的颈子里灌,一场大雪就在眼里。
路上的行人不多,仅有的几个也是瑟缩着脖子匆匆赶路,眼瞅着今日没什么热闹可看,原本蹲坐在酒楼外墙角的癞头三叹口气,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土,忽然想起了什么,抬脚踢了踢与自己志同道合且正倚着墙角打盹的疤四。
&ldo;四子,你有没有发现,&rdo;癞头三若有所思,&ldo;细花流已经很久没到街面上拿人了……有多久了?一个月?&rdo;
&ldo;不止吧……&rdo;疤四打了个哈欠,换了个方向继续打盹,连眼睛都懒得睁开,&ldo;我记得年前细花流就没露过面了,满打满算也快两个月了。&rdo;
&ldo;怪了……&rdo;癞头三低声嘀咕,&ldo;细花流的人都去哪了?&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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