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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第三十四章谍网（第1页）

“我想她了。”孟景中重复道，“母亲曾允诺过要看我长大，看我成家立业——她骗我。”

她轻轻抚着人面，是头回看到这个本纨绔的人眸中流露出柔情来。あ七^八中文ヤ~⑧~1~ωωω.78z*w.còм

这夜孟景中喝了好多酒，像是在刻意回避母亲已不在这件事，又怀着能乘醉一梦母亲的妄想。他将江通房错认成了阿娘，在糊涂时做了许多荒唐事，他将自己往日用紫檀木盒收纳的，阿娘生前戴过的簪子给江通房簪上，然后又对人痴痴笑了好会才憋出句“阿娘，景儿想您了”。

孟景中将平日画的美人图都拿了出来，一幅一幅展开在通房眼前，但她瞧着这画都是没勾勒面容的，甚觉奇怪，却闻他又笑说道：“阿娘，这是儿子给您画的……可惜儿子忘记您模样了，画不出来眉眼……您别动，儿这就把眉容全给添上。”

但正是他转身要去拿笔墨时，却又一下折返扑到她怀中，细细用指描着她面容，笑着笑着面上划过两滴泪，“您喜欢作画，我，我就收了好多好多画来……”言罢便又跌跌撞撞地翻出一幅来，手忙脚乱地将画在地上铺陈开来，“您不是喜欢杏花吗，这，这是我收来的《杏花微雨图》，您瞧，您瞧……”

江通房从未见过他这番模样，像个许久未见过母亲的孩提，又像个偏执成病的疯子。屋外边没有丝毫风息，也没有甚么声音，唯这屋内孟景中正捣鼓着。她看着他忙碌的身影心中并未起波澜，就这样静静瞧着地上逐渐铺满珠钗文画。

孟景中难得乘醉糊涂了一夜。

而次日起时，却又同往常一般，似全然不记得昨夜自己那荒唐事儿来。江通房见状便也未提及，伺候着人洗漱一番也就罢了，人亲自将地上摊着的东西都细心收好，正离开这屋子去书房之时，对通房轻飘飘落下一句“你看看黄历寻个好日子，届时我给你抬妾位”。

江通房总算是得偿所愿，念着这苦日子是熬到头了，急急跪下身拜谢以受此恩赐。

且说这些日子京都可真是风平浪静，但有心的谁不晓这平静下却是波涛暗滚——皇后贵妃各自怀揣心思，晏帝对仁州兵乱坚定的态度较先前可算是明朗了些，这自派十万兵马赴仁州支援之后，又将京都粮仓一半的粮就近要运去。在孟尚书被禁足后，北灵来签约的使臣可算是要到了，朝尚书忙的不可开交。

朝春作为府中独女，便开始着手处理朝家内院事宜。因是晏帝这些年不作为，但国运却盛，这些年磕磕跘跘却无大灾，朝中官员大多被养的怠惰，倒是朝尚书推举上来的人儿脑袋灵光，被晏帝任了大务掣肘朝中孟家党羽。

甄侍郎是朝尚书的老友，见着朝堂那是一个乌烟瘴气本想辞官退隐，且受着朝尚书临行殷切地叮嘱，升了只得继续心力交猝地为朝堂卖命。就在这紧要关头，他却突然发现这平日里头的怪处来，且说着是上朝下朝不过两个时辰，茶馆酒楼便已开始传着朝堂消息，愈想愈奇怪，后来偶是路过，听那说书先生对陛下明夸暗贬，心中惊诧终是爆发开来，料准其中有诈。这趁了下朝时候便随着晏帝入了御书房。

甄侍郎先前本是区区五品中散大夫，是进来受了朝尚书举荐才被调入天子近前，先前是未进过御书房的，走在通往御书房的廊间时瞧见不少陛下画像，其中有弯弓骑射的，亦有捧书夜读的。他瞧见这些泛黄的画儿应是有些年头，因向身旁白发苍苍的内侍监问道：“这画儿是？”

人闻言笑笑，缓缓道：“这都是温娘子亲自为陛下画的，陛下很是珍爱，因是这过廊走的次数许多，便挑了几张挂在这儿。”内侍监言罢止了步子，拍拍自己嘴尴尬笑道：“您瞧我这嘴又说岔了，这是先温娘子画的，先温娘子与陛下情深义重，可惜的是诞下七殿下就去了。”

“原是如此，但陛下同现今温娘子感情倒也是不错。”

内侍监又笑道：“咱们啊还是莫要议论陛下感情私事为好。”带人正到了御书房旁，且先进去传报，稍许便出来领人进去。

甄侍郎见得晏帝正坐于阶上，俯下身子行礼来。晏帝瞧着人来了便将拿着军情急报的手抬起，示意内侍监来拿了递给甄侍郎，内侍监自这般做了，只待侍郎瞧罢这消息，好一会才品出其中异样，晏帝又起身将如山的折子堆中翻出那本昨夜他上奏的扔给人。

甄侍郎急忙去接飞来的折子，手忙脚乱几刻还是未接住，弯下腰来拾起，展开定睛一瞧是甚么人写的关于京都谍网之事。这脑袋可就一下反应过来了，想陛下此意应当是猜测北灵在京都安插了谍网，这如今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想做些手脚挑拨君臣关系，这换换情报之事自然是稀松平常。他只得将身子俯的更低，几近是不敢呼吸了，“陛下英明。”

“行了行了，快些起来，朕教你来这儿可不是专跪着的。”

侍郎思量这谍网的事情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听闻晏帝言语单是表面意思，这才缓缓起了身。

晏帝由内侍监搀着起身，坐到椅上道：“先帝与贺老将军在时，曾受过谍网偷换情报挑拨关系。朕记得，那时日朕还小的很，就是在这御书房，先帝曾气得拔出剑说要砍死贺老将军那个投敌叛国的田舍郎，被孟尚书劝下了。那时候贺、孟两家还未结愁怨，孟尚书有意拉拢朔方贺氏这才做此举动。这后来好一番曲折，才弄明白这情报是被人动了手脚——你说，要不是当初孟尚书拦着先帝，如今将府便不姓贺，我晏朝疆域恐怕也要小了许多。”

“是，谍网窃取切换情报之事是君将间大忌。可先前您登基时，谍网明明已经拔除的差不多了，这后来又是一遍一遍清洗严格把控，可如今怎么？”

“你是想说如今那帮北灵的怎么又多了，且这么明目张胆起来？”

“是。”

“侍郎啊，你好好想想罢。那北灵当初一个皇座十个皇子，现今能坐上去的，是等闲之辈吗？以朕看啊，想来是开始就差了两批人来，咱们当初清地不过是第一批罢了，这如今他们的游牧战败，被迫签订合约要赔款不少，怨气冲天的，不做些小动作朕才觉着奇怪。”他道，吃了口茶水又续道，“孟尚书在禁足，他孟家之事是真教人头疼，朝尚书呢又被派往边疆去了，没个两月回不来，朝中的墙头草一下没了依靠，怕今时今日又要开始群魔乱舞了，愁得很。”

“陛下言重，您英明无双，怎是没有主见？”甄侍郎急道。心中赞同陛下让朝尚书亲自赴边疆这决定，且说若是换了旁人，不是教人信任不来就是无能力去应付那头脑精明的北灵使臣。

“甄侍郎呀，朕老啦，你们也都说朕脑袋不像二三十年前那样灵光了。如今这关于如何拔除谍网是一点头绪也没有，也不能就这么下去啊，仁州今下正打仗，可不能教那些细作偷换了情报。你有甚么好法子吗？”

“陛下还是莫要再如此妄自菲薄，天下万民还等着您恩泽——朝中断无人讲您糊涂。”

“他们在心里头讲。这朝堂中人无论贪廉都喜欢欺君。”

甄侍郎不敢再续着这个话茬，急忙将话锋转回来道：“这仁州之事微臣实在愚钝，不知该如何是好。”七八中文天才一秒记住ωωω.78zω.còмм.⒎8zщ.cóм

晏帝不言，瞧了瞧窗外天色暗沉，许是老了没甚么气力，由内侍监搀着才从座上起了身，淡道：“你不愚钝。”言罢自个儿掸了掸广袖，缓缓道，“你和朝相公做友人这般久，怎得没把他那甚么都敢说的胆子学来——你不是没法子，你是不敢说。”

“陛下英明。”

“哼。其他便也不说了，单就论论你方才见的情报，上头书贺将军以五千敌一万，如今败退，折损惨重，你如何看？”

“贺将军英勇，先前与北灵相抗时便是厉害，以五千敌一万当是轻而易举，配上其计策不会中甚么埋伏。想来这情报数字该是有夸大或缩小，不足为信。”

“听起来你对他还是挺有好感的。”

侍郎闻言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紧张地发颤着。晏帝见他畏手畏脚成这模样，便也不刁难了，“行了行了，退下罢。”

甄侍郎这才松下一口气，冷汗直是要浸湿两层夹衣。赶忙又跪下行礼，做全了礼数方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