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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人间中元（第1页）

谁见长生路，人间事万端。

曦凰元年的中元节夜，无风无雨，只是一轮明月笼上了蒙蒙的月晕，看得人闷闷地发汗。

长安城各渠道里，这年的水灯特别多。大兴善寺的彩车扎得不比往年高，可是施孤焰口却依旧放得韫韫的，映得金线绣来供奉的骑牛观音真容熠熠生辉。虽然各坊晚间已经封闭，里坊的人家还是三三两两地出来，到坊内横竖街口上烧纸。更有人家拿碗装了捞的粟米饭，插了香，在街口供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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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有宣平坊内寂静无声，只有稀稀疏疏的白色灯笼，透出暗淡的火光。这坊东边原本是太子私邸，西北原本是兰陵长公主的府邸，西南则是兰陵长公主驸马的私宅。短短两年时间，这些屋舍的原主已经全部逝去，连曾暂居此地的霓凰贵女也早已回到了母家。如今，这里只剩下一些看宅的老仆，还有兰陵长公主府那些不愿被放免的老弱和孤儿，仍然在此居住。

福兮祸兮，因为冷清而紧闭门户，因为紧闭门户而没有受到时疫的过多侵扰。年初平阳少公主被禁足渭河庄，回庄上后，居然还记得这些兰陵长公主府里养着的人，怕一时半会儿出不来不好安排，一次送了三个月的粮食。这些粮食在时疫中派了大用场，还接济了对门被困太子私邸的一干人等。府中又有水井、菜圃和果树，这些留守府中的老幼之前又养了几只瘦瘦的鸡鸭。因此，除了几个原本有病的，因为抓不上药没有挺过去，这府中留守的老幼倒也都平平安安地活过了时疫。

“黄公子他们到底派了稳婆去没有？真是愁人。”刘仁恩小朋友身量拔高，出落得越发俊秀了，正端了个小杌子在空荡荡的庭院中看那蒙蒙月色。

“应该是去了的，他这个擒虎混世魔王撒泼打滚，他阿娘也怕他三分。”巢伯方小朋友也长高了些，脑袋也显得没有原来那么大了。

“这中元节啊，咱们这儿也不给长公主她们烧点纸？到处湿乎乎黑摸摸的，怪怕人的。”刘仁恩叹道。

“那是月晕午时风——明天有风雨。烧纸，没有这一项钱发下来，哪里去买纸？”巢伯方也叹道。

“你说，圣上她现在到底是有多难过？之前被打了板子还记得让庄上给我们送柴米。即位之后，原本还送钱来，这个月却到了十五也还没送来。要是……要是今晚她……我们该怎么办？”

“凉拌。”巢伯方继续拿着小棍儿掘丁香树下的浮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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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乐坊独孤氏府邸的后园，倒是有人摆了张嵌螺钿的香案在焚香烧纸。

“太子殿下、阿宝，你们领了这香和这纸钱，就好好地去吧——脱离人世血海，早升西天极乐。”

那烧香的人眼角有微微几滴清泪，却没有滴下。

她生得极美，特别是身段曼妙，在浅绛色的纱裙之下，若隐若现，玲珑浮凸。更兼行动风流，举手投足，灵动婉转，又优雅又妩媚。就是画中的仙子，庙宇中的天女，与她相比都显得呆若木鸡，倒衬得她仙然欲飞。

双目含情胜于西子，琵琶动弦羞杀王蔷。

她轻轻挥手示意身边的侍女收了香案，又柔声道：“取马鞭、草人过来。”

那侍女不知从何处端出一架草人，又拿也是嵌了螺钿的托盘托了一根油光水亮的朱红色马鞭，捧到那女子面前。

那女子捻起马鞭，在如玉兰般的素手中把玩片时，又照着那草人端详了起来，眼波流转，如秋水含英。

她抿了嘴，轻声自言自语道：“霓兮霓兮，皇孙孙，凰飞凰飞，四方方。男人，征服天下；女人，征服男人——我会是皇后的。”

湘水夜空巫峡远，不知归路欲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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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极宫，甘露殿，已是子夜时分。

两位朱袍的官员跪坐席上，已经眼皮打架，打起了瞌睡。

内侍阿秋缩在柱角，已经昏昏睡去，脸上还有混着尘土的泪痕。

三个平康坊老鸨倒睡一堆，呼噜阵阵。

老内侍覃吉和女尚书上官碗碗，仍然端然跪坐，眼睛直直地盯着偏殿珠帘之后。

珠帘之后，几个稳婆、医官也已经安静了下来。跪坐炕前的捏着脉，小药炉边上的看着火，稍微靠外些的埋着头，“沙——沙——沙——”地缓缓地翻着医书，也越翻越慢了……

大院君宇文宏，皱着眉看着一本全新的纸折子。这折子上只用行楷墨汁淋漓地写了几个字：

“元、”

“独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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