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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小人君子（第1页）

冠冕堂皇何所益，鹑衣百结亦无妨。

曦凰四年开春后，关于南朝的军报接二连三地传入京中。

三月，桓景叛军向南攻入吴郡。当地豪强挟持太守出降，谋划自保，反遭劫掠；吴地民众无不怨愤，自筑堡垒，藏匿河湾与叛军游击作战。

——碗碗缩了脖子道：“那桓景之前的秋毫无犯全是装的。据报，桓景号令叛军：‘若破城，净杀却，使天下知吾威名！’南朝的健康与吴地，现在是殴打百姓，昼夜不息，杀人以填山，横尸而塞路，号哭之声，响动天地……”

——元锦瑟垂眼叹气，轻轻摇了摇头：“当年他只为了一个没影子的‘尚主之荣’，就能杀光了所有姬妾；反叛之时，更是将所有未成年庶子女全部杀尽。我那时不通世事，竟然因为他送了一个好玩的夜明珠，就喝了他敬的酒，真是悔不当初，想起来就恶心。这是一个本性残忍好杀之人，又如何可能指望他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呢？不过，此人无道，天必诛之；这桓景，不得好死。”

五月，萧皇帝饿死台城，结束了他八十六岁的漫长生命，谥号为武。

——元锦瑟叹了口气：“我小时候，阿爷常常感叹那萧皇帝当年宏才大略，到了晚年竟然痴迷佛法到不问世事的地步。可阿爷他自己呢，阿娘去后，不也是躲在在宫里吃丹药，不问朝政了吗？”

——碗碗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元锦瑟口无遮拦地直言吐槽了，但是这次作为圣上的元锦瑟吐槽的是先帝，她自然只能咍然无语。

——倒是覃吉，经历了数朝，颇有一点感慨，淡淡讽刺道：“看来念佛到底还是有用的。毕竟活到八十多岁也不亏了，饿死台城，谥号还能是‘武’，这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喽！”

南朝太子即位，桓景自封宇宙大将军，一边欲效法曹孟德挟天子以令诸侯，一边奋力向南开进，五月下钱塘，七月下会稽，至此三吴之地尽入其手。

如果说，桓景的南进尚且顺利的话，他的“挟天子以令诸侯就玩儿得极其糟糕了。去岁叛军攻破台城之时，各路勤王之兵不战而退，如今新君即位，诸侯之师竟然皆反，亦不勤王，只是各自领兵相残。

萧察早已投了北朝，萧纪割据蜀地自立为帝，萧勃固守岭南……一时之间南朝河山顿成割据之势。

——“有南朝庾氏所作《哀江南赋》，传抄海内，圣上可要一看？”碗碗呈上来一个誊好的折子。

——元锦瑟接过折子，稍一翻阅，便合了折子丢在了炕几上。

“他也知道‘畏南山之雨，忽践秦庭；让东海之滨，遂餐周粟’，自己作为东宫学士，守朱雀门却弃门而逃，那又何必叹什么‘百万义师，一朝卷甲，芟夷斩伐，如草木焉’呢？”

“文采斐然。只是，这南朝的庾学士啊，到了如今，还只知道‘钟仪君子，入就南冠之囚；季孙行人，留守西河之馆’。江南的百姓，如今已经是‘千里绝烟，人迹罕见，白骨成聚如丘陇焉’，他们这些自诩‘国之栋梁’，却看不到了吗？”

——碗碗抿了抿嘴，也叹道：“早就听说南朝士族醉生梦死，纸醉金迷。桓景此乱，健康的士族覆灭略尽了。听说桓景现在在健康多用放奴为官，小人奴婢们人人感恩，为之生死，因此最后围攻台城的竟有十万之众呢！”

——元锦瑟皱眉思索不语。

她自幼不爱与豪门贵女玩耍，却喜欢亲近庄户与奴婢这些所谓的“小人”。她的父母虽然并不赞同，但是因她是女儿无关大局，又溺爱她这个幼女，所以多有纵容。但是，她即使在即位之后，也因为“亲小人”，而为贵家大族多所不齿。

“朕要不是自幼亲近你们这些‘小人’，如今也还不知道性命在哪里呢？！”元锦瑟轻轻叹一句。

“自古都说，为君之人，应当‘亲贤臣，远小人’”。

“可是，到底什么样的人才是真正“小人”呢？”

“出身高贵的，就一定是君子吗？祖约好财，阮孚好屐，同为物累而已，纵然神色闲畅，心无挂碍，可这于世情有何益处？又到底有什么高贵之处？”

“斗升小民，胼手胝足，汗流浃背，一辈子灰头土脸地在地里刨食；寒门孺子，勤学苦读，胸有锦绣，却鹑衣百结地沉沦下寮；子忠他们，保家卫国，镇守边关，封侯者几人，大多也是没留下个子嗣就死了。这些人，为自己和家人求个好生活，到底又有什么低贱之处呢？”ァ78中文ヤ~⑧~1~ωωω.7~8z~w.còм

——覃吉默默点了点头，却用手势止住了元锦瑟，“圣上慎言，隔墙有耳。”

转眼到了十一月，宇文宏已经消化了汉东的土地，此时正好带兵沿江而上，压向剑北，直指巴蜀。

不过，南朝诸各大割据势力之中，湘东王宗室萧逸与北上的交州刺史陈霸先还是相当有战斗力的。这一边，萧逸命徐文盛为将，与桓景争夺江西的江州、豫章，此时正在胶着之中。那一边陈霸先自江西南康北上，进屯西昌，对桓景形成了夹攻之势。

——“看样子，桃子还有得摘呢？你们阿爷是一时半会儿不会还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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