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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第1页)

婉婉的小楷在砚台里蘸了半天,&ldo;其实厂臣人挺好的,就是凶了点儿……&rdo;

&ldo;东厂是什么地方?能在那里做提督的,大约只有您说他好。&rdo;小酉探身chui了chui菱花上的灰,歪着脖子又开始思量,&ldo;话又说回来,他老人家能当上掌印,对咱们有好处。不管怎么说,总在咱们宫里掌过事,不比旁人贴心嘛!要是有他给您撑腰,万一皇上顾不及您,好歹他还能照应照应。&rdo;

这个现状说来让人尴尬,司礼监在大邺初期不过是宫内的一个办事衙门,后来的皇帝一个比一个倚重,闹到现在,掌权太监几乎抵得上内阁首辅。婉婉虽然是女孩儿,但政事上也有自己的见解。太祖皇帝曾经明令严禁宦官gān政,古来就有前车之鉴,后世子孙竟全没把祖宗的话当回事。她有时候想得长远,这家国天下最后不知是怎么个收场。当然如果非在太监里找个人为皇帝分忧,那么肖铎还是不错的人选。

小酉又装模作样糊弄她,冲着门外屈膝纳福:&ldo;给肖少监请安。&rdo;

婉婉眉毛都没抬一下,&ldo;头回信了你,第二回再信你,我就是傻子。&rdo;

&ldo;殿下说谁是傻子?&rdo;

外面果真有人撩袍进来,婉婉转头看,来人戴乌纱,穿香色绣蟒飞鱼服,即便面色疏淡,眼睛里也总带着三分笑意。

她怔了下,站起身叫厂臣,肖少监对她揖手行礼,&ldo;宫里人来回事,说殿下玉体违和,臣特来瞧瞧。&rdo;眼波在她身上一转,&ldo;殿下觉着哪儿欠安呢?&rdo;

婉婉很紧张,局促地抚了抚自己的额头,&ldo;就是脑袋发热,嗓子眼儿也不舒坦……还发虚,出冷汗……&rdo;

肖少监的眉毛几不可见地一挑,&ldo;听症候,似乎病得不轻。&rdo;踅身责问外面伺候的人:&ldo;主子病着,怎么不上太医院请太医来?跟前这么多人,都是gān什么吃的!&rdo;

在这深宫之内,司礼监的秉笔太监绝对掌有生杀大权,宫女内侍的死活,不过是他们一句话的事,因此个个吓得脸色煞白,趴在地上磕头不止。

婉婉见瞒不过,只得如实相告,&ldo;厂臣别生气,是我不叫他们请太医的,因为我根本就没病。&rdo;她垂下头,涨红了脸,&ldo;因为皇后赵娘娘前儿邀我上坤宁宫吃点心,我不想去,又不好推辞,只能称病告假。厂臣知道了实qg,千万别告诉赵娘娘,我怕得罪她,往后见面不好意思。&rdo;

肖少监脸上的表qg由始至终都没有产生什么变化,平静地听她说完,平静地告诉她:&ldo;殿下是长公主,先帝遗脉,尊贵非比寻常,这皇宫之内,没有谁能bi您做您不愿意做的事儿。您如今大了,有自己的主张,如果什么事让您为难,或者感觉有一丁点的不痛快,用不着反复思量,那必定不是好事儿。&rdo;

婉婉抬起眼来,为他这几句话,对他感激不尽。她是长公主不假,但是自幼没了母亲,畏首畏尾,习惯觑人脸色。就拿他来说,他来督管她的宫务,原本她是主,他是奴,她完全用不着怕他。可不知怎么,她对他总存着畏惧,畏惧之外又有些依赖,大概实心对她好的人不多,她遇见一个,就觉得难能可贵吧!

她掖着手认真点头:&ldo;厂臣的话我记住了。&rdo;

肖少监听后一笑,&ldo;臣是内官,殿下不必对臣这么客气。&rdo;一面说,一面挥手把廊下的人都遣散了,低声道,&ldo;殿下只知道赵娘娘请殿下吃点心,却不知道邵娘娘眼下正求皇上赐婚吧?&rdo;

婉婉吃了一惊,&ldo;赐婚?给谁赐婚?&rdo;

他含笑望她,&ldo;自然是给殿下。&rdo;

这下子她没了主意,慈宁宫门外皇后叫住她时,邵贵妃就在不远,她和小酉都没明白皇后问年纪是什么用意,邵贵妃却了然于心了。既然皇后迂回,那她索xg反其道而行,直接请求降旨,比拐弯抹角省时省力得多。

她这个长公主,真是做得可怜又可哀。她恼了,攥着拳头说:&ldo;我不嫁!&rdo;

可是娘家再好,没有留一辈子的道理。况且赐婚这种事,广义上来说是好事,你可以讨厌那个想方设法把你打发出去的人,但你没有理由讨厌这件事本身。

她自知站不住脚,神qg更加黯淡了,绞着手指道:&ldo;厂臣,现在这事儿就叫我不痛快了,我该怎么办?&rdo;

&ldo;臣说过,不痛快的事儿就不是好事儿,既然反感,大可以不加理会。&rdo;

不理会成吗?她在地心旋磨转圈,如果搁在那里让它发芽,说不定哪天一道旨意就下来了。她想进乾清宫去面圣,不是办不成,是怕事后惊动慈宁宫。计较再三问肖铎的意思,他只是摇头,请她按捺,毕竟她的婚事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定下的,有的是机会让她说话。

&ldo;主子您瞧,您抽冷子炙手可热起来了。&rdo;小酉颇有点苦中作乐的味道,&ldo;宫里娘娘都巴结着,想把您往娘家揽。可是那两家也没听说有谁特别成气候,泥猪癞狗似的,也想尚主。&rdo;

婉婉站在花树底下愣神,自己想了一套说辞,万一皇帝哥子召见,她也好有应对。肖铎说得对,人不能眼高于顶,也不能把自己放进尘埃里。她虽然失了怙恃,但是身份在那里,搁在以前,长公主仪同亲王,还比谁差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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