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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甩了甩袖子,对着庄帝深深一躬:&ldo;父皇不可信这等危言耸听之辞。任卿当年两次相救儿臣,难不成也是为了沽名钓誉?若真如此,他也不会到现在才做到太子侍读之位了。以父皇对儿臣的宠爱,只消他稍稍肯挟恩求报,儿臣与弟弟必当尽力为他求到能站在堂上参与朝会的的官职,父皇以为是也不是?&rdo;
太子也跟在后头低声道:&ldo;皇兄说得是……&rdo;
庄帝的心思都在自己的寿元上,每天上朝不过是为了皇室权威,对朝事并不太放心思,既然两个儿子同时求情,也就点了点头:&ldo;这也有道理。当初朕也是看好任卿,想将他当作东床快婿,后来事虽未成,却把他弄进了东宫,总算也是留给了我儿。&rdo;
他想起这事还有几分得意,摸着下巴猥琐地笑了笑。白明月也陪笑着,依稀还有几年前那个乖巧爱娇的小女儿模样,笑得庄帝心都软了。偏偏这个时候秦巨还要来添乱,拿出奏章来,把这些年长安城外聚集的流民、城中出的武士斗殴事件、因斗殴有人赔偿造成的银价和工钱飞涨、奴婢放良人数和各家缺少奴婢的缺口数量对比、出入京城的人流变化……桩桩件件都列了清单,再接再励地弹劾任卿这个祸害。
这回白明月也不那么大义凛然地痛斥他,而是委婉地劝庄帝:&ldo;任卿好行善助人是我所知,底下这些变化却也对百姓生计有些不利之处。依儿臣之见,不如暂令他到玄光小秘境看守几年,那里清静又适合修行武道,等过几年长安平静下来,再召他回来就好。&rdo;
眼看着庄帝点头,就要开口下旨了,阮征连忙出列,道:&ldo;此事都是秦御史一面之辞,未必真与任侍读有关。陛下纵然因此见疑,也得给他一个当面辩解的机会。&rdo;
正是庄帝寿元将尽,两个皇子夺位的关键时刻,不明不白地就把太子侍读流放出去,知道的是他惹上了小人,不知道的要以为太子失势,连自己侍读都护不住了!
他言辞铿锵,再加上太子有一句没一句的&ldo;是啊&rdo;&ldo;对&rdo;,硬是把庄帝那颗左右摇摆的心拉了回来。仙帝便宣任卿上殿,让他就此自辩。
任卿满头雾水地上了殿,但看到站在阶下含笑望向自己的白明月,顿时就明白了到底出了什么事。他的身心同时进入了警戒状态,行过大礼之后便问秦巨是以什么罪名弹劾自己。
秦巨神色孤傲,仿佛不屑和他这个靠父母和师门的世家子弟多说一句话似地,冷冰冰地质问他这些年为什么要在长安邀买人心:&ldo;长安百姓只知有任卿,不知有玉京,四方之人为你投至长安,城外流民聚集……数年间奴婢价格一涨再涨,医士药材都流入平民百姓家,官员治病反而要退居下民之后,都是你的罪过!&rdo;
白明月关切的目光落在任卿脸上,丹唇微启,似乎随时都要帮他开口。任卿避开他的目光,神色宁静淡定,等秦巨闭上嘴才问:&ldo;秦大人说完了?&rdo;
&ldo;这些不过是冰山一角,你心里的打算我更猜不透。&rdo;秦巨的神色更倨傲,只差翻个白眼出来了。
任卿点点头:&ldo;秦大人列出的数字我都听见了,只有一事不明。&rdo;
秦巨不说话,只瞟了他一眼,算是叫他说话。任卿神色温和,在他看来仍是一副任人欺凌也不会有半分脾气的软弱相,淡淡开口:&ldo;我只不明白这些数字和我有什么关系,秦大人可有人证物证在?&rdo;
秦巨眉头微皱,冷冷地说道:&ldo;御史有闻风奏事之权,找证据则是大理寺的责任,你若敢求陛下审理此事,肯定会有能人找出证据来。&rdo;
太子心生不忍,试图帮自己的爱卿说句话:&ldo;任卿是孤的侍读,不是你说审就能审的。&rdo;
白明月怜爱地看着太子,甚至生出了种&ldo;这么蠢的弟弟,养着当块友爱手足的牌子也无妨&rdo;的念头。
任卿的嘴角也不明显地抽了一下,抬头对上白明月的目光,却又露出一丝冷笑,答道:&ldo;秦御史既然这么说,臣不得不分辨一二。我的确曾在长安救过几个人,那却是见着了有流离失所、伤病残疾之人,不能不心生怜悯,可也没有那么多钱财和工夫,让长安生出这样大的变化。秦御史自己见死不救,还不许旁人行善,你这是何等无情?又因为我肯施惠于人就编造数字,要陷我于不义之地,我说你一句无耻也不为过。无恁无据就要构陷大臣,天子面前岂容你这样无理取闹?&rdo;
你无情,你无耻,你无理取闹三个条件同时满足,脑残光环瞬间打开,一道众人都看不到的光辉就照到了秦巨身上。
他本来被任卿骂得脸色涨红,几乎开口就要反驳,脑中却猛地一抽,跪地号哭了起来,边哭边忏悔:&ldo;我不该构陷任侍读!原本我也没想要弹劾你,只是你素日脾气好,一看就是那种有容人之量的人,就是弹劾了你你也不会生气报复。而且我家皇……&rdo;
秦巨的声音戛然而已,一旁的刑部侍郎赵元悄悄收回手指,上前觐见:&ldo;秦御史构陷大臣,罪责重大,又在君前失仪,臣不忍见朝堂为这等小人搅闹,不得已出手制止,还望陛下见谅。&rdo;
方才秦巨哭得涕泪交加,说话里掺着极重的鼻音,几乎听不出在说什么,可任卿与白明月等人都十分清楚,他最后一句话要说的是&ldo;我家皇长子&rdo;。
不能让他说出这句话来。
所以赵元不顾君前行凶的罪名打晕了秦巨。反正庄帝寿元不久,就算是有什么罪名,等到秋天卫王上台也能大赦,有了这拥立之功,以后再图晋升也不难。只是秦巨为什么中途倒戈,莫非真被任卿的善心感化了?
众人都想不明白,倒是太子因为压根什么都没想,倒是头一个反应过来:&ldo;父皇,既然秦巨所言都是是诬陷,任先生就不用到秘境驻守了吧?&rdo;
庄帝也被这场神转折震惊了,嗯了两声才回过神来,安抚任卿:&ldo;方才秦巨无状,令爱卿受委屈了。你与朕两个儿子都有缘份,朕怎么会不相信你呢?&rdo;
好容易留给儿子的少年才子,可不能因为一个不知抽什么风的御史给气跑了。庄帝安慰了两句,又拿出皇帝的豪情来承诺:&ldo;你也是朝中重臣,以后不管什么人弹劾你,只管分辩,澄儿总会像今日这般信你的。&rdo;
任卿连忙拱手谢道:&ldo;臣何德何能,能得陛下和两位皇子如此信重。太子一向知臣,臣的谢意可容回东宫再报,可是卫王与臣一向少见,现在竟这样回护微臣,真令臣感激又惭愧。&rdo;
他低下头,抬手擦了擦一丝湿意也没有的眼眶,倒勾起了庄帝的愧疚‐‐他说好了把女儿嫁给人家,结果他们家女儿变男的了,闪得人家从二十三了都还没成婚,也没相过亲,这要是搁在别的人家起码也该放定了。
庄帝颤巍巍地叹道:&ldo;我家明月……&rdo;
任卿也叹道:&ldo;卫王年长于太子,太子在东宫已有了一应属官,卫王却只有头衔,并未开府,近弱冠的年纪还随母亲住在内宫,真令臣不忍。&rdo;
庄帝耳软心活地附和道:&ldo;这些年我只顾着他要闭关了,却不想这样是委屈了我的明月儿。是该给他拨一个出产丰厚的秘境,和周围的城池做封地,才不负他……&rdo;
白明月脸色微变,连忙劝道:&ldo;儿臣年纪尚幼,舍不得父皇。&rdo;
任卿在下方含笑劝道:&ldo;的确如此,成家立业,成家立业,陛下不妨择淑女与卫王成了家,到时候他也成了大人,自然就有独立之心,不肯住在父母眼皮底下了。&rdo;
这话简直说到了庄帝心坎里,也说得满朝有子女的臣子心有戚戚焉。不免就有人暗暗猜测他是不是瞒着众人置了外室、有了孩子,要不怎么这么懂得为人父母的心思?
给卫王指婚和封食邑都是大事,不可能庄帝一拍脑袋就议出来,也就先将此事交于中书令。下朝之后白明月弃辇而行,在殿外追上了任卿的车驾,拉开车门便踏了进去,笑道:&ldo;卿卿走得倒快,怎么不等等我?&rdo;
他这一笑眉眼弯起,仍显出既狠又媚的动人神色,依稀还是旧年间任卿在玉京上救了的那个小男孩。任卿起身敛袖,一丝不苟地行了礼,答道:&ldo;卫王殿下住在宫内,怎会走这条路?&rdo;
&ldo;自然是为了见你。&rdo;白明月一手按着车门,看着周围来往的飞车,笑道:&ldo;你真要在这种地方说话,不怕那些人听到你我之间那些私事?&rdo;
任卿答道:&ldo;殿下与臣相见数次,皆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你我之间能有什么私事可言。莫不是殿下想对我说,秦巨今日弹劾我都是殿下授意,故意要把我调出长安,好斩断太子一条臂膀?其实是卫王高估我了,我在太子身边并不是什么得力的人材。&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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