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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换做是旁人,只怕便会被这从心底深处悄悄滋生出的念头所影响,渐渐地沉入由怀疑、猜忌与害怕失去的复杂心情共同编织出的泥潭,但沈冰弦绝非常人,这个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念头刚一冒芽便被主人进行了不予余力地凶狠打压,最终,这位外人眼中难于捉摸的暗探首领如常般保持了沉默,在雀鸟们唧唧啾啾的鸣叫声中安静地陪着自己的心上人等待情敌的再一次到来。
也许是老天爷突然间善心大发,这一次,他老人家并没有让子宁等得太久。当夏末暖洋洋的阳光心不在焉地爬上屋檐时,僻静的小院外如约般传来了一阵急促而响亮的脚步声。
作者有话要说:
☆、萧大将军
“我们到了,公子请落轿吧!”伴随着一阵不太猛烈的震动,某个听起来有些耳熟的声音又一次在子宁耳边响起。话音才刚落,眼前那块由软呢制成的青布帘便被人恭谨而迅速地从外面给撩了起来,不用多此一举地抬头去看,他也知道说话的这人必是刚才与自己打过照面的那个兵长无疑。
是的,在屋内两人怀着各自忐忑不安的心情渡过了一整夜之后,出现在小院中的人却并非他们预想中的萧云山,而是奉了萧鼎之命去那里接他们入宫的一群兵士,更要命人的是,领头的那位兵长还十分油盐不进,无论是面对子宁沉不住气焦急的追问还是沈冰弦气压强大语气冰冷的询问,他永远都只客气而恭敬地微笑摇头,表示自己既不知道萧大将军突然要请他们入宫的原因,也对萧小将军目前的行踪全然一无所闻。
除了从头到尾的一问三不知之外,这位兵长待他们的态度倒是客气得无可挑剔,不仅对沈冰弦随便换件衣服出门就要花掉大半个时辰的行为毫无怨言,还贴心地为这位重伤病患准备了舒适的软呢小轿,带挈着手足完好随时能活蹦乱跳的叶子宁也一起享受了乘坐这二抬小轿入宫的高级待遇。
在心中默默地吁了口气,努力克服睡眠不足和一路上摇晃个不停的小轿带来的眩晕感后,这位前叶府公子二话不说地探起身迈出了轿门。时近正午,白花花的日头将那一眼望不尽边际的碧瓦红墙照射得分外耀眼,绿树葱茏中掩映着高低有致的琉璃宫殿,这天子宅邸中的景色不是不美的,然而此时此刻身在其中的子宁却毫无半分欣赏的雅兴,按耐住急躁的心情,将常人毕生难得一见的美景当做透明空气般匆匆扫过,直至见到身后远远而来的另一顶青呢小轿,又不错眼地盯着那熟悉的懒散身影在自己眼前出现时,他才勉强安下了心来。
真不明白,这人到底是如何能将懒散与挺拔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如此和谐地融为一体,不带半点迟疑地朝着那个方向迎去之时,子宁忍不住在口中喃喃自语。这人拥有着自诩为见多识广的叶小公子迄今为止见到过的最俊美容颜,却也有着与那迷人表象截然不同的深沉性格,平日里似乎总是连话都懒得与他多说半句,却又屡屡会在各种关键时刻对他出手相助……沈冰弦身上有着太多的矛盾与谜题,即使已经刨根问底地探听出了那些曲折复杂的身世经历,他却仍然觉得自己对这人其实所知不多。
但现在显然并不是适合去探究这些疑问的时候,跟在沈冰弦身旁进入那守卫森严的高大宫殿时,子宁在心中这样对自己说着,虽然还摸不清萧鼎此时请他们入宫究竟是所为何事,他却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这位过去只存在于大家言谈间的神秘人物,不是为了别的,只是单纯地觉得身为一个父亲与起义军的最高统领,萧大将军一定能告诉他那个从来都不会失约于人的萧大哥此时此刻究竟去了哪里。这个念头令他专注得出了神,自然也就没有去留意到两人在穿过那扇殿门时身边的沈冰弦眼中一闪而逝的冷厉神情。
真不愧是皇宫大内,满屋子的装饰布置极尽富丽堂皇之能不说,连房内的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沁人心脾的淡淡甜香,子宁吸了吸鼻子,循着香气的来源见到了一盆摆在条几上的纯紫色素心兰花。
“这些个珠宝古董字画倒也还罢了,只要花得起银子总不怕没处买去,倒是这盆兰花的色泽形状真真罕见,难为他们从哪里寻了来却又只随便放在这里做件普通摆设。”咋了咋舌,子宁忍不住回过头对着沈冰弦开始念叨,“沈大哥,我今儿个算是终于开始有点明白那些人为什么个个都争着抢着想做皇帝了!”
“嗯。”走在后面的沈冰弦抬头看了他一眼,如往常般没有什么太大反应,只是从鼻子里发出了简短的音节以示回应。
对这人大多数情况下不爱说废话的脾气性格早就习以为常,子宁此刻倒也不以为意,没想到他才刚回过头往前走了一步,身后却低低传来了句“我并不想做”。
“嗯?”子宁被这句突然冒出来的话说得一愣,停在屋子中间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这人敢情是在说自己并不想像旁人那般想做皇帝。这话好不容易接上了前言却没了后语,子宁有心想问问沈冰弦到底是为什么不想做皇帝,然而说话的人却又已经闭了嘴,一声不吭地越过他走到黄檀圈椅边儿稳稳坐下。
看那样子就知道这主儿并没有想把话说明白的打算,在撬开沈大统领嘴巴一事上屡战屡败的子宁顿时便泄了气,撇了撇嘴没奈何地三两步跟了过去。即便猜不透沈冰弦的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这句语气平平无奇的话却也让他觉得有些莫名的心安,或许是听闻经历了太多与皇位争夺有关的阴谋厮杀,下意识里他实在并不希望身边的人与这个腥风血雨的位置扯上一丝一毫的关系。
“两位请在此稍后片刻,随意用些点心茶水,萧将军处理完手头的军务便会立即前来此处。”为他们领路的兵士客客气气地奉上了朱漆茶盘,子宁点了点头,随手便打算将自己面前的那杯清茶拿来润润嗓子,没想到这手指刚伸出去还没摸到杯子的边呢,就被由斜里杀出的另一只手给拂弹了开去。
转头看看面无表情的沈冰弦,又仔细看了看两人面前一式一样的俩茶杯,一把捞了个空的叶子宁心中相当纳闷,“沈大哥,你是想喝我的这杯茶么?”可明明这两杯茶看起来并没有任何区别啊!
沈冰弦摇摇头并不答话,只神情专注地盯着那茶杯与茶点去看,目光锐利地像要把那白瓷茶杯盯出个洞来似的,过片刻后方才摆了摆手对子宁淡淡道,“没事了,喝吧”。
子宁被他的怪异举止闹得心中一阵发毛,正待开口问个清楚时,门外却传来了了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位身材高大、浓须虬髯的老者便出现在了两人面前。乍一眼看去,这人与他心心念念的萧大哥很有几成相似,只是面上的须发显得斑白了些,五官则更加凌厉,眉目中也多出了几分难以掩饰的争伐杀戮之气,看这情形,来者不用说必是萧云山的亲身父亲萧鼎无疑。
“义父”,素来惜字如金的沈冰弦不仅破天荒地主动开了口,瞧那架势甚至还打算要站起身向那人行个礼。
萧鼎见状,伸出手按住沈冰弦的肩膀道,“你有伤在身,好好坐着歇息便是。”一边说着,一边转头朝着子宁上上下下打量了几眼,接着便慨叹道,“这位想必就是子宁贤侄吧,你这孩子长得可真像你爹……可惜我与他相知相交数十载,临到末了竟不能送他走这最后一程!”
听到这番话,子宁的眼圈便有些发红,他从父亲出事那日起便咬牙苦撑,人前人后都不肯让自己有半分软弱的时候,然而萧鼎不是别人,在他的身上子宁仿佛可以同时见到自己的父亲与萧大哥两人的影子,于是这些关切问候轻轻松松地便将他辛苦筑起的沙坝防线打开了一个缺口,没半分犹豫地,他便将自己长久以来埋藏在心中的怀疑说出了口,“萧伯伯,我爹他多半是被赵隆那个昏君给害死的!”
“哦?”萧鼎的面色微微一变,沉声道,“难道行端兄竟不是像传言中一样是突发急病而亡,此事背后还另有蹊跷?”
子宁点点头,语气十分肯定,“我爹他的身体一向都很好,没有理由会突然一病不起,当时负责诊治的太医也说他的病状和突然宫中驾崩的老皇帝一模一样,如果不是有人在暗中做了手脚,断不会有如此的巧合!”
“如此说来,此事确实有些可疑,但行端兄身居相位,那赵隆何以会突然对他下此毒手呢?。”萧鼎望向子宁,眼中流露出的是几分明显的不解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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