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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年轻的浮士德22（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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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另一个女孩拖着腔调回答道，一只手懒洋洋地挥了一下——做出一副无奈、受挫的样子，“甭提了！我以为我们再也出不来了……我和吉姆刚要出门，那个约旦女人就来找我妈妈，真是的！”说着又挥一下手，表示烦透了，“那个女人一唠叨起来，简直没完没了！别人干脆插不上个嘴。的确是这样！”她越说调门越高，那只手再次懒洋洋地做了个无可奈何的动作，“简直倒了邪霉了！世上再没有比那个娘们能侃的了。你要是看到吉姆当时的表情肯定会很吃惊的。我还以为他不等我们出门就不行了！”

“小姐，”吉姆说道，刚才他一直没说话，“你说得太对了！一点不假！那娘们真能侃，千真万确！”他拖着腔说出了这些话，一副活泼、滑稽的神态，然后向四周瞅了瞅，他年轻、光滑、空洞的脸上露出扬扬自得的微笑，他想知道别人是否注意到并且欣赏他展露的才智。

海伦从他们身边走过时，一直微笑着，心不在焉地揪着自己的下巴，对这些年轻人有一种厌恶、反感的情绪，几乎还带着一丝怨恨和攻击性的敌意。

“这些讨厌的小姑娘……这些古怪的小男孩……成天无所事事，就知道在这里闲逛、游荡……在街上转来转去……不停地喝着可口可乐……想想我小的时候，打扮得漂漂亮亮，进了城来到爸爸工作的这个地方……那是多么美好啊……现在这一切都让人感到沉闷、无聊、乏味！”

22

六月的一天，凌晨三点刚过，休·麦奎尔坐在诊室的桌子旁，该诊室位于阿尔特蒙医院门廊的左侧。他是这家医院的主要医务人员，也是主要负责人。麦奎尔那粗壮、臃肿的身体坐在一只转椅里，身子向前摊开，胖胖的胳膊搁在桌子上。这是一张老式、卷盖的桌子，上面有几只文件夹，下面有两排抽屉。在桌子下面与这位外科大夫肥胖的大腿之间的地方，放着一加仑玉米威士忌。

桌子上摆着一沓信，是别人前一天给他送来的。信是这个镇上一位非常漂亮的女士写给麦奎尔的一位同事的，而这位女士就不用多说了，只需要交代她不是麦奎尔的妻子，他认识她已经好久了。这个身材魁梧的人——有意思的是，他不仅是个尽职的父亲，忠实的丈夫，而且因为自己的不忠所产生的愧疚心理而对家人愈加关怀备至。多年来，他陷入了一种痴情、强烈、难以自拔的情感之中，像他这样的大人物一生中只会经历一次这种感受，而且只对一个女人有这种感受。现在，他对那个女人疯狂、忠诚的痴情已经消失了——顷刻间被写在纸上的那些秀美、缠绵的话语，被一捆女人所写、已经破烂的信件摧毁得无影无踪了。所以，他此刻感到了一种麻木、迟钝、难以缓解的苦闷，故意喝得酩酊大醉！自从前一天晚上七点钟他从甘特家出诊结束返回这里，在桌子上发现这些信件之后，麦奎尔就再也没有离开过自己的诊室，坐在椅子里动也没动，只是偶尔弯下腰痛苦地呻吟几声，用那只胖手从两腿之间摸到那个酒罐，像熊一样把它拿在两手之间，一副庄严的神态，然后咕嘟咕嘟地饮着罐子里那烈性的、火辣辣的、无色的液体。他平时经常这么狂饮，现在罐子里只剩下三分之一的酒了。他读信的时候，嘴巴半张着，一根香烟叼在肥厚的嘴角，看上去一副滑稽、醉醺醺、麻木的样子。医院里的其他人员早就入睡了，诊室里静悄悄的，只有钟表的嘀嗒声和麦奎尔那短促、沉重、打鼾般的呼吸声。他每读完一封信，都会仔细地把它折好，放回信封里，然后用他粗胖的手指搓着他那浮肿、苍白面孔上的棕红色胡茬子，然后又痛苦地呻吟一声，伸手抓起玻璃罐，喝了一口，随之又会打开另一封信。

有时候，一封信还没读完，他就会把信放下，拿起一支钢笔，在一张医院用的那种宽信纸上写上几个字，他桌子上放了一沓这种信纸。麦奎尔缓慢、费劲、小心翼翼地边读边写，带着醉意中那种聚精会神的神态，屋子里没有任何声响，只有他那只胖手上的钢笔在纸上画擦的声音，还有他那短促、粗重、打鼾般的呼吸声，他的身子伏在桌子上，香烟滑稽地粘在他肥胖的嘴角。

麦奎尔一遍又一遍地读着那些信，慢慢地、仔细地、神情庄严地读着。他粗壮的身子一动不动，除了他短促、打鼾般、费劲的呼吸之外，再没有任何声响，他把信举到自己那双泛黄的眼睛和浮肿的脸面前，醉意朦胧地仔细盯着。整个晚上，他把每封信至少读了十几遍。每次读完信后，他都会用粗胖的手指把信仔细地折起来，放回信封里，然后弯下身子，痛苦地呻吟一声，从两条胖腿之间摸着酒罐子，咕嘟咕嘟地喝上几口。

他似乎感到一根火红的铁棒刺穿了自己的心脏，并在里面搅动着，烈酒像火一样烧灼着他的血液和胃。每读完一封长信，他就会呻吟几声，抓起酒罐，然后又缓慢地、费劲地在他面前的那沓信纸上划拉上几个字。

整个晚上，他就这么写了至少十几次，每一次划拉上几行字后，他都会不耐烦地把那张纸揉成一团，丢进身边的一个废纸篓里。此刻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他还在那里一笔一画地写着。屋子里没有任何声响，只有他那粗短的呼吸声和钢笔在纸上的划拉声。不过，要是把他揉成一团的那些信纸按照他写的顺序看上一遍的话，就会清晰地发现此人精神深处的连续情感变化。

第一张纸是他在发现那些信之后写的，上面只有潦草的几个字，没有标点，语法也不连贯，最后钢笔突然发疯般地胡乱划拉了几下，大致内容如下：“你这个母狗你他妈的是个见人就睡的肮脏婊子妓女……”

这张纸上就写了这几个潦草、断断续续的字，然后被揉成了一团，丢进了废纸篓里。

23

海伦在黑暗中躺着，好几个钟头都没睡着，处于一种由恐惧和幻觉构成的奇怪昏迷状态。屋子里除了睡在她身边的巴顿发出的呼吸声之外，再没有任何声音，但是她在迷幻的状态中总觉得自己听到了各种各样的声音。她躺在黑暗中，眼睛大睁着，没有一丝睡意，茫然地揪着自己的大下巴，处于迷幻般的昏迷状态，就像个小孩似的想着：

“什么声音？……有人来了！……有辆汽车在外面停下了……有几个人走上台阶……有人敲门了……啊，天哪！……爸爸不好了！……他的病情又恶化了，他们来叫我……他死了！休！休！快醒来！”她声音嘶哑地喊道，抓住了他的胳膊。他醒来了，稀疏的头发乱糟糟的，瞌睡地咕哝着。

“休！休！”她小声叫道，“爸爸不好了——他要死了……他们已经到门口了！……啊，天哪，赶快起来！”她几乎尖叫起来，处于一种疯狂而绝望的状态，“难道你一点用都没有吗？……别像个死人似的躺着——爸爸可能不行了！快起来！快起来！有人在门口呢！天哪，你得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嗨，起来，起来，听见没有！……不要什么事都让我去做！你是个男人啊——这种事你总能做吧！”说着说着，她的声音里几乎都带着哭腔了。

“那么，好吧，好吧！”他不高兴地嘟囔着，“我这就去！你总得让我找着我的拖鞋和睡衣吧，好不好？”

他的头发仍然乱蓬蓬的，身材又高又痩，光脚丫在地上摸索着，终于找着了拖鞋，然后小心翼翼套在脚上，穿上了浴衣，系好了腰间的带子，仔细地照了一下镜子，把乱糟糟的头发捋了一下，耸了耸肩。她神情苦恼、愠怒地瞅着他，然后说道：“天哪，你就磨蹭吧，磨蹭吧！……我的老天，世上还有比你更磨蹭的人吗？……你下床花的时间比我从这里走到加利福尼亚花的时间还要长！”

“好了，我这就去，我这就去，”他很不乐意地说道，“我可不想光着身子到门口去——你总得让我穿好衣服，对吧？”

“好了，快去，快去，快去！”她几乎冲他尖叫起来，“他们已经等了一刻钟了……他们快把门敲倒了——看在上帝的分上，快看看他们是不是为爸爸的事来的，我求你快点。”

他急匆匆地开门去了，他穿着睡袍，一双痩腿套在睡裤里，虽然小心翼翼地往前迈着步子，但仍然保持着固有的尊严。到了门口他才发现，门外什么人也没有，连个鬼影也不见！外面的街上阒无人迹，街道两旁的房屋沉浸在黑暗中，悄无声息，一座座庞大的房子笼罩在静谧的夜色里，人们都在沉睡中，树木笔直地挺立着，布满了新出的嫩叶——他回来了，粗鲁地咆哮道：“哎呀，什么人都没有！你什么也没听见！……这全是你想象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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