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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章 普罗特斯 城市21（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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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现在，你必须要学习瑞典语、德语、意大利语、西班牙语和俄语——很多语言了——因为你马上就要跟一个外交官结婚了，不是吗？”

“是的。”她边说边甜美、开怀地大笑起来，“学习很多东西！必须成为一个贝利兹式的国际语言学校[102]才行——不过，我不介意，我虽然很笨，但是我丈夫却很聪明，很友好。尽管要学很多，但我肯定自己能学会。”

“然后你要在巴黎、罗马、伦敦和柏林——很多地方生活下去，是吗？”

“是的，亲爱的，”她说着，声音温暖而甜美，始终透出母性的耐心和令人开怀的幽默感，“还会去哥本哈根、斯德哥尔摩、布加勒斯特、马德里——甚至去帕果帕果[103]，还有可能去中国，去秘鲁——去任何他们派我们去的地方。我们会像两个在全世界流浪的人，亲爱的——那就是我们要过的生活。”

“天哪！”他直言不讳地说，“听起来真是太棒了！这可是非常难得的事啊！这种好事竟然发生在你这个年轻人身上！……不过，当你在那些地方回想起这里的时候，你难道不会觉得这里非常遥远、陌生吗？”

“会的。”女孩平静地回答。然后温柔地补充了一句，好像只是轻轻呼出了那些字眼，温柔得他几乎没有听清，“而且会觉得极其美好的！”

他面无表情，吃惊地盯着她看了片刻。她双手抱在胸前，姿势自然而简单。月光照在她棕色的发丝上，形成一个神秘的光环。突然，他发现她的眼睛里闪烁着泪光。

“非常，非常遥远，”她声音低沉，“也很美好……你知道，”她简单地说，“这儿是我的家……我生在这儿，我爱我的家。”她沉默了很久，然后语气平静、淡然地说：“你不觉得这个地方——这个村庄——很美吗？”

他没有立即回答。起初，他甚至没有意识到她说的话。他一直凝视着她，神情痴迷地张着嘴巴，样子有些滑稽可笑。他突然产生了一种奇怪、莫名其妙、并不恰当的惊讶感——这是一种麻木、荒谬的惊叹，他认为即使自己读遍了世界上所有的书籍和诗歌，然后试图想象出和眼前这个姑娘以及她身边的事物同样美好的东西时，不管他的思绪如何飘飞，也永远无法在百万英里的范围内想象得到。

在她的身后，明月洒下了令人沉醉的光芒。她穿着迷人、又轻又薄的淡蓝色裙子，这条裙子仿佛是用月光织成的——裙子轻轻拂动着，犹如神奇的青烟在空中舞动。而这位姑娘宛若她身边的大地，迷人、美丽而强健。她不是幻想中的精灵，不是身体柔软、苗条、身姿轻盈的宁芙女神，她是一个热情、强壮的姑娘，具有孕育生命的宽大臀部，像奶牛一样天生热情、温柔而温和。但是，她也像美丽的少女光彩夺目、娇艳动人。她甜蜜可爱、充满力量、柔情似水，具有令人开心的幽默感。

她站在洒满月光、空荡荡的道路中央，身上披着皎洁的月光。他难以置信地凝视着她，就像有人在梦里看见了一个幻影，而他却不知是在梦里还是清醒着。然而，他始终清楚这一切都是真的。他从她身上移开了自己神魂颠倒的目光，低头看着洒满月光的路面，跺了几脚，踢了几下，想从他踢起的草皮确认这一切是不是真的。然后，他又抬起头看着她。他转过头，看见广阔无垠、绿意盈盈的田野和草场沉浸在美梦之中；他看见奶牛们趴在地上，面朝着他，奇怪、默然地注视着他，有的奶牛一边啃着青草，一边穿过洒满月光的牧场，朝他的方向慢慢走来，空中传来吃草的声音；接着，他看见了夜色中黑森森、沉眠的树林，带给人一种神秘、秀美、荒凉、庄严的快乐和幽静的恐惧；他看见了正在神奇的月光下沉睡的大地，看见了大地巨大的或偶尔隆起的山丘和绵延起伏的地貌；远处，月光盈盈，青鱼在水中闪着鳞光，灯火映在水面上，形成了一个晃动的扇形，那条奇特、安静的河，难以忘记的河，伟大的哈得孙河上的一切黑暗、清凉、光滑、神秘之物永不停息地从黑暗、神秘的大地吸取了无尽的源泉。在夜里，在黑暗中，河水无声无息地流淌着，永不停息地吸取着，就像时间和寂静穿过那片奇怪而幽静的土地，穿过神秘的大地，穿过黑暗中美国沉睡的都市，还有那不为人知、孤寂的小镇。

一切都如此神奇，如此美不胜收，如此熟悉，始终萦绕在心头——美国壮丽、自然的风光——这一切似乎难以言表，难以置信，似乎成了这位姑娘生命中很大的一部分，而她又成了它的一部分。这片难忘、神秘的土地，那条静默的河流，还有它的美丽、芳香和丰饶，它的自然和质朴，它难以言表的魅力，所有这一切都已经进入了她的生命，滋养了她，使她具有了某种特殊的品质，就像一首庄严的音乐永远融入了她的血液、她的生命和灵魂，所以此刻，她无法容忍她被带走，他感到，这个痛苦的别离简直就是一个残酷且极具毁灭性的损失和浪费——这个损失不仅和那个姑娘的生活休戚相关，也关系到这片伟大的土地和整个美国——就像一朵稀有、美丽的鲜花被人从那片诞生、滋养它的土壤中连根拔起，从此以后，它就因失去了自身最宝贵的东西而凋谢了。在这种感受下，他的内心涌起一股莫名而痛苦的愤怒，他的整个生命和灵魂都反对她的离开。他的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始终无情、固执地抗议着：“她为什么要离开？为什么一定要失去她？她为什么非要和那个该死的瑞典人结婚？”

在路边月色盈盈的田野里，奶牛们正朝他们缓缓走来，他们在夜色中吃着美味、凉爽的青草。嘴里传来沙沙的咀嚼声，轻轻拂动着干枯的尾巴。

姑娘朝铁丝编织而成的篱笆走去。一只奶牛神情严肃、温和地注视她，很快就认出了她，然后缓缓地向她走来。它温顺地低下脑袋，从篱笆上伸了过来，弄得篱笆咔嗒咔嗒直响，然后用鼻子在她柔软的手心里轻轻地蹭着。

“它好像认识你啊。”尤金说。

“是啊，”女孩回答说，“我知道它们的名字，它们也都认识我。我给它们都取了名字：这头牛名叫布林德尔。你不觉得它们都很可爱吗？”她一边抚摸着那头奶牛，一边平静地说，“多么——多么——温顺的动物啊！”她说，“你瞧它多友好，眼睛大而温柔。它们都认识我，我只要一叫它们的名字，它们就会过来。”

的确，其他奶牛此刻全都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仰着它们迟钝、瘦削、温顺的脑袋望着她。这时，它们开始穿过黑暗的草地，慢慢地朝她走来，足下发出清凉、悦耳的沙沙声。月光倾泻在它们短而弯曲的牛角上，洒在它们色彩明快、布满斑纹的皮肤上，洒在它们健壮、脏兮兮的屁股上，洒在它们温柔的眼睛上，洒在它们瘦长、迟钝、温顺的脑袋上。

这一切都美不胜收——沉睡的森林，月光朗照的田野，朦胧月光下轻轻啃着牧草的奶牛，夜色中青草、三叶草的清香，草地的魔力，那个姑娘不可思议的热情和娇美，以及月光下她在自己身边的轻言细语——他似乎觉得，自己以往的生活都是这个神奇瞬间的前奏和准备。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心中涌起一股狂热的柔情和激情，他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要告诉她，但却找不到合适的字眼。他握着她的手，结结巴巴地说：“你听着——如果我能活上百万年，我永远也不会忘记——今晚这条河、这轮明月的景象，忘不了乔来接我，然后在月光下见到你、你的母亲、你的朋友们的情景——也忘不了山脚下的那条河——我和你一起散步——这条路——这片田野——地里的这些奶牛——还有眼前的你——哎呀，我的天哪！”他声音沙哑，语无伦次地大喊着，“你是我一生遇到过的最好的姑娘！——在这个地方——在今夜，在这里——最美妙的——”

“快走吧，”她平静地说，同时爆发出热情、青春的笑声，然后又挽起了他的手臂，“我们该回去了——其他人肯定都在等我们——不过，这一切真是太美了，不是吗？”

“嗯，”他声音沙哑地咕哝着，再次握紧了她的手，“——哎呀！我的天哪！我的天哪！”

他们返回那座房子，客人们已经站起身准备告别了，但是他们全都好奇地围着索顿站着，而索顿正在向众人展示体操。

“还有一套动作，”他声音平静、愉快、单调地说，“你们还可以这么做。”说完后，他伸展了一下自己瘦小、优美的身体——他的身体就像山核桃一样坚硬，又像鞭子一样柔韧——他直挺挺地躺在露台的砖地上。

“你们有空也可以试试这个。”他继续平静、毫无音调变化地说，他的声音在月色融融的深夜里听起来阴沉而具穿透力。“有空时可以背朝下平躺着——就像这样。”他躺在那里，看起来十分瘦小、优雅、美丽柔韧，处于完全放松的状态。

“然后呢？”皮尔斯夫人饶有兴趣地问，“然后怎么做，乔治？”

“什么都不做，”他平静、毫无音调变化地说，“你只需躺着就行了——这样会使你放松下来。一个印度教徒教我这么做的。”

“哦，这个动作谁都能做啊！”霍华德·马丁矫揉造作、女里女气地说，“连我都会做这个动作，乔治。”

“这并不像你想象得那么简单，”乔治说，“你瞧，”他平静地继续说，“要真正放松下来可比我们大多数人想象得难得多。大多数人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比我们知道的要紧张得多。你要做的就是，”他平静、毫无音调变化地说，“放松身体——完全放松——让全身都放松。你一定要这样躺下来，让你身体的每一处——你的后脑勺，肩膀，脊椎——全身——完全平躺在地上。就像这样，”他说。他只是躺在那里，看起来十分瘦小、柔弱、优美、柔韧、强健，处于完全平静的“放松状态”，他的声音好像是从一个毫无活力的身体里发出来的，听起来平静而极其响亮。“这并不容易做，但是多试几次就掌握了。”

“哦，让我试试！我要试一下！”小霍华德·马丁大声叫道。他的声音听起来温和、自然、迫不及待，这是他最吸引人的特点之一了。在众人的笑声中，他马上泰然自若地躺了下来，在乔治旁边伸开了四肢。他跟着乔治的指令，尽力模仿他的动作姿势，这时候，他小巧玲珑的身体看起来非常滑稽可笑。

“怎么样，乔治？”很快他就问道，身体躺着没有动，“我掌握得怎样？”

乔治扭过头仔细地检查了他一番。

“不行，”他平静地说，“你做得还不行，霍华德。注意了，你必须完全平躺下来。你要让全身都放松下来——放松——只有这样你的后背才能平贴在地板上。”

“但是我已经躺平了！我已经躺平了！”小霍华德辩解道。他那装腔作势、滑稽可笑的声音使在场的每个人都爆发出开怀的大笑，就连乔治的脸上也露出了优雅、难得、严肃的微笑。“我的天哪！”笑声平息之后，霍华德痛苦地说，“我要是躺得再平整一点岂不成薄煎饼了？”

“不行，霍华德，”乔治·索顿再次平静地观察了他片刻说，“你还没得要领。注意，你的背其实是拱着的——你还没有放松——你的后背并没有贴在地上——你要像薄木板一样平躺在这里——像这样，”他用结实的、黄铜般的手指温柔、平稳地向下压着霍华德的腹部。霍华德哼哼了几声，等乔治把手移开后，他仍然躺在那儿。乔治紧紧地盯着他看了片刻，然后认可地点了点头说：“没错，这样好多了。你现在做到了。不过，你必须每天都要练习才行。这个动作看似简单，做起来却很难。”

“但是，乔治，”就在霍华德从地上爬起身之际，皮尔斯夫人插话了，“我很想知道你是如何保持这样健美、强壮、运动员般的身材的？还有你那个柔韧、纤细的腰！我亲爱的先生，那可是女人们一生都头疼的事啊。你要是能告诉我怎样去除腰间和臀部的脂肪，我将永远感激不尽。”事实上，她本人就和赛马一样纤瘦、健美了。不过，乔治还是平躺在地板上，平静地说：“你试过这个没有？艾达？我想你会发现，经常这样做对瘦腰非常有用的。——仰面平躺在地上——就像这样，手臂平放在身体两侧——千万不能抬起手，也不能仰起头，绷直双腿——膝盖不要弯曲——然后，”他力量无限、身体结实、耐力持久地边说边慢慢地演示了一遍，“抬起双腿，举至你身体的右侧——重新伸直——抬起来——伸直——抬起来——伸直——抬起来——伸直——如果你每天能这样做上一百次，那么你早晨起床、晚上睡觉时，我想再也不会为你腰上的脂肪发愁了。”他平静地说。

“我知道了。”皮尔斯夫人低声说，一边认同地点了点头，“我会试一试的。这套动作很不错，不过一百次也太多了吧！刚开始时肯定有很多人做不到！”

“没错，”乔治平静地说，“如果你每天都坚持做的话，慢慢就习惯了！任何时候，我都能轻松地做一百次。”他平静地说。

“哦，那当然了！”皮尔斯夫人随即轻声说，“不过，乔治，你的身体就跟岩石一样坚硬，当然能受得了。”

“但是，这个动作看起来并不难啊，”霍华德再次愉悦而自信地说，“哦，我知道我也能做这套动作，”他装腔作势地说。人们都笑了起来，他二话不说，再次伸开四肢，按照乔治说的，他伸出了穿着法兰绒裤子的小短腿，然后慢慢地抬起来，放下，再抬起来，嘴里发出痛苦的哼哼声，在场的人们再次开怀大笑起来。尝试了四次之后，他终于受不了了，于是痛苦地承认自己失败了。“我的妈呀！要是这样做上一百次，那我就该进棺材了。”说完便从地上爬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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