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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3章 普罗特斯 城市30（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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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乔尔嘀咕着，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没错，”他低声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以前没觉得凉亭不合调——或许你说得对……不过，”他轻声说道，露出了温柔而和善的笑容，“你说背景很糟，这点我不太同意，我也不觉得我使用了太多的金色。不过，我会和你就这点讨论一下的。”

“好的，”她爽快、温和地答道，“我明天会过来，到时候再讨论一下……不过，”她摇了摇头，爽快却固执、自信地说，“乔尔，我知道我是对的！……整个屏风不合比例。这不行……你还得重新再画一幅。”

他们就这样谈论着艺术，然后，两位年轻人开始起身准备走了。当他们准备离开时，特菲尔小姐又用先前那种爽快、随意而友善的声音说道：“艾达今晚打算干什么呢？她会去帕斯顿看烟花吗？”

“是的，”乔尔轻声说道。“我们都要去。你何不一起去呢？”

“不，谢谢了，”她笑着说道，“这次就不去了。烟花非常漂亮——非常壮观——非常激动人心——但是五年看一次是我的极限。给我一百万，今晚太热了，我不想去和那么多人一起凑热闹……给我一百万我也不去。告诉艾达，我希望她明天过来吃午饭，艾琳会来这儿……那么，再见吧，”她边说边扭过头看着尤金，向他报以灿烂、迷人的微笑，并伸出她冰凉、细腻、白皙的小手迅速和他握了握手，“你还会来看我们的，对吗？……把你的剧本也带来吧，晚上争取十点钟以前睡觉……一定要做到！”她爽快地说道，声音里夹杂着一丝冷冷的讽刺，“十点之前睡觉对你有好处。”

当他们沿路朝乔尔家走去时，乔尔用赞赏、惊讶的口吻轻声说道：“她简直让人难以置信！……难道你没有这种感觉吗？……她无事不晓，”他继续说道，但没有详细地加以说明，“她知道的事情太多了！……她真是一个了不起的人，”乔尔平静地说，“她是我认识的所有人中最优秀的一个——的确像一个老小姐——难道你不这样认为吗？”

“是的。不过，她为什么要做老小姐呢？她为什么永远不结婚呢？”

“呃，”乔尔若有所思地说道，他超然、出神地俯视着脚下的路。“我说不清……她太有钱了，”他轻声说道，“非常非常富有——她有很多钱——她可以随心所欲地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情——她去过很多地方——全世界都去遍了——我猜想，这可能是她永远不结婚的原因。她从未找到一个自己喜欢得足以使她放弃目前生活的人……不过，她这个人真是太了不起了……难道你不这么认为吗？”

“当然，”尤金说道。

他们沿路继续向前走，很快，他们就看见了乔尔家那幢白色的大房子隐隐约约掩映在他们面前的树冠底下。在他们脚下，远处的斜阳将余晖洒在那条波光粼粼的大河上。他们走进了房子。

65

帕斯顿庄园在皮尔斯庄园北边好几里之外，两者都坐落在河边。去帕斯顿庄园，他们要开车穿过皮尔斯宅院的东入口，穿过荷兰的殖民小村莱顿斯堡，乔尔的父亲是该村的村长，皮尔斯家族拥有这个村的大部分土地。

“爸爸从未进入政界，这太遗憾了，”乔尔轻声说道，当他们开车穿过古老、林木繁茂的村庄，美丽的农舍之间点缀着几座独立的白色房子，这都是殖民时期的遗留物。“这里的人们都很崇拜他：如果他参加竞选的话，肯定能成功。”

这是乔尔第一次说起他父亲。尤金突然吃惊地想起自从他来到这儿还没有见过皮尔斯先生。他很想知道他在哪儿，但却没有问。尤金也记得乔尔在提起他父亲时总会带着一丝无奈和遗憾——那语气像是在谈论一个怀才不遇、一事无成的人。

大路穿过村子向北延伸，沿着刚铺好的公路，他们加速前进，公路两旁树木成行，有田地和森林，还有随处可见的房子，不大工夫，他们就看见了标志着另一个庄园界线的石砌墙。这就是帕斯顿庄园，很快，他们就拐进了一个两侧都有石标的入口，开始沿着一条两侧排列着参天大树的道路前进。繁茂的树冠在上方形成了一条拱廊。夜幕降临，月亮还没有升起，但是路旁时不时会闪烁出银光，当他们路过一片空地时，尤金可以清楚地看见一条小型铁路上铁轨的轮廓，各个方面都能完全看清楚——有路基、道砟、侧坡、路堑、路堤甚至连隧道都能看见，但是它的规模却很小，就像一个巨大的玩具。尤金问乔尔那是什么，乔尔答道：“那是亨特的铁路。”

“亨特的铁路？”尤金迷惑地问道。“可是，他为什么要在这儿修一条铁路呢？他用它来做什么啊？”

“哦，他实际上没有什么明确的目的，”乔尔轻声地答道，“这条铁路对谁都没什么用，他只是想把它当作玩具而已。”

“当作玩具？可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这不是真正的铁路吗？”

“当然不是，”乔尔答道，尤金的惊讶使他觉得很好笑，“它确实很神奇——各个方面都很齐全——有隧道、车站、桥梁、信号灯、蒸汽机车车库等，真正的铁路具有的一切它都有。只是每样东西的尺寸都很小——就像一个玩具。”

“那么火车头——机车呢？它怎么跑呢？你要像玩玩具一样给它上发条吗，或者用电来带动它，还是怎样？”

“哦，不是的，”乔尔回答道，“机车可是正儿八经的——尽管其高度不足两三英尺，——但它是通过蒸汽来带动的，就跟真正的机车一样……这的确是个相当了不起的东西，”他轻声说道，“什么时候，你应该抽空去瞧瞧。”

“嗯——不过它是怎样运行的呢？他能钻进这么小的火车吗？”

“是的，他能，”乔尔说道，又一次笑了，“但是通常情况下他只是跟在旁边跑。对一个成人来说，这个火车车厢太狭小了。”

“一个成年人！……你的意思是说帕斯顿先生的这条小型铁路是为他自己修的？”

“当然！”乔尔扭过头吃惊地盯着他的朋友，“那你以为我在说谁啊？”

“啊，我——我以为你说的——‘亨特’是帕斯顿家的一个孩子——一个小男孩——他家里的一个小孩子——”

“不，根本不是，”乔尔低声说道，看到他同伴脸上那惊讶而困惑的表情他又笑了，“这或许是为了某个孩子，但是这个孩子就是亨特·帕斯顿他自己……你要明白，”简短的停顿后，乔尔更小声、更严肃地说，“他对各种各样的机械——火车、飞机、摩托艇、摩托车、蒸汽船——有引擎的东西它都很喜欢——从他还是个孩子起就一直这样——但同时也很遗憾，”他说道，那惋惜的语气和他谈起他父亲时一模一样，“令人觉得可惜的是，他从未利用自己的兴趣做过什么事情……如果他不是那么有钱的话，他很可能就成了一名优秀的机械师了——他肯定会的。”

这时，树木之间出现了一排灯火，接着传来了低沉的说话声，眼前露出了闪闪发光的汽车轮廓。他们快到帕斯顿家了。这幢古老的褐石宅邸外观阴郁而沉闷，外形方方正正，巨大而坚实，显得壮观而威严。这种建筑风格源于法国，但是经过诸多怪异、复杂的转变之后，其原有的优雅和轻巧已经消失了。它现在看起来愚钝、难看而邋遢，有点像纽约邮局里的一个报童。

房子四周都是宽阔的走廊，在临河的一侧，帕斯顿家族的一大群朋友和宾客此刻正聚集在一起，他们都坐在那片宽阔的草地上，草地位于房子前面的河岸上。那儿还有一大群观众，他们有的来自附近的小镇，有的则是帕斯顿家和附近其他大户人家的雇工。

坐在门廊上的那个群体人数较少，但却更富有，另一大群人分散地坐在草地上，人数更多一些。这两群人明显透出一种喜悦、快乐、热切和孩子般得意、期待的兴致。在这种兴致下，他们个个兴味盎然，情绪愉快。从浓绿、神秘的草坪上传来上百种激动、欢快的声音，人们大声地交谈着，冷不防会冒出一阵笑声，人群会在急切而神秘的好奇中突然骚动起来。

相同的兴致，相同的感受——这种兴致和感受包含了朴素的民主、温暖的友谊、单纯而热切的希望和期待——使那些坐在门廊上的人们显得生机勃勃。整个群体个个气度不凡：许多年轻小伙长得挺拔而帅气，健壮而英俊，而姑娘们都很迷人，大部分女人都很漂亮。他们看上去都很有尊严，非常自信，且个性十足。尤金知道，他们代表了那一小群富甲一方、家喻户晓的名流。然而，不管是因为这种场合与生俱来的民主气氛，还是国庆节期间燃放的烟花重新带给他们的那份天真的乐趣和期待感，抑或是这个场面——他们自己的土地——带给他们的那种隆重、自然、热情和无拘无束的感受——或者说，不管他们的生命本质是否真的温暖、自由而友好，这些人丝毫没有那种傲慢、自大、冷漠或蛮横无礼的“市侩习气”。他们聚集在一起，聚集在这幢维多利亚时期昏暗的老房子前的门廊上。这个聚会和尤金以往在各地的小镇上参加过的夏日聚会毫无二致，令他难以置信的是，他感到这个场面太熟悉了，而且期待着能听见自己熟悉的声音——从人群中听见他父亲的声音，他在家里的门廊上曾听到过无数次，现在看来，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那群人都认识皮尔斯家的人，他们立刻热情、兴奋、充满感情地笑迎他们几位。罗莎琳德、乔尔和皮尔斯夫人走到人群中，和在场的所有人一一握了手、打了招呼，欢迎仪式结束后，人们都自然而轻松地根据各自的朋友关系、年龄和性格找到了他们各自的位置——皮尔斯夫人坐在她的同龄人和几位年龄稍大的人群中，乔尔、罗莎琳德、乔治·索顿和卡尔·斯霍姆等人则和年轻人混在一起。

乔尔极其优雅、体贴、快速地向众人介绍了尤金——这些人包括他的几位年轻朋友，几位长者，这些长者明显都是当地最受人喜爱、最受人敬重的人。接着，他又向帕斯顿夫人介绍了尤金。帕斯顿夫人是个身材高挑且漂亮的年轻女人，她的身材非常苗条，金发碧眼，长相迷人，就像一尊精致的金发冰雕，但和所有的冰雕一样缺乏人性的温暖和激情。她冷淡地和尤金寒暄了几句，冷漠、迅速地和他握了握手，脸上迅速掠过一丝冷漠的微笑，这微笑并没有不友善之意，随后她就不动声色地不再理会他了，而是扭过头看着其他宾客，脸上仍然带着那种冷漠、超然的笑意。

忽然之间，开始燃放烟花了。在远处，在宽阔的草坪尽头，在朦胧的夜色里，在小河对面绵延而去的山上，在山上的灌木丛和树林的模糊影子里，一个巨大、明亮的光点突然腾空而起，随之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炸开后耀眼的火花就像美丽的星星照亮了夜空。草地上的人群中响起了“喔——喔”的呼喊声，充满了激动、狂热、期待的喜悦。前廊上聚集的那群人也同样高声呼喊着，他们全都迅速坐进了椅子里，不时发出惊奇、喜悦、吃惊而狂喜的欢呼声。烟火一发又一发、接连不断地升入高空，景象越来越壮观，直到整个夜空开满了火花，布满了璀璨的星星——绿的、红的、黄的、蓝的、紫的、金色的——它们在夜空里缓缓地绽放，迸散出灿烂的火花，然后缓缓地落下，就像一朵朵盛开的降落伞，随后又是一声巨响，接着传来噗噗的声音，然后温柔地炸开，像巨大的鲜花一样绽放、扩散开来，再变成令人着迷的星火。

这一切都具有相似的美国特色，和他孩提时常常见到并记住的东西一样。他又想起夏日门廊上人们平静的谈话声，想起他父亲的房子旁边、那座小山的拐角处，街车戛然停靠时的情景，他想起了黑暗的门廊里他父亲的声音，看见了他手上的烟头发出的红色火光。他想起夏天的每个周四晚上他父亲会带着他乘坐街车，沿着河岸去三英里外的小公园，在公园的小岛上播放着室外电影。然后，他又想起了烟花和河对面耀眼的光芒，还有火车渐行渐远的声音。此刻，奇怪的是，他所有的记忆再次袭上心头，给他留下了栩栩如生、极其强烈的印象：他想起了公园里的小小人工湖——只有三英尺深，但是他却觉得它是那么巨大，那么刺激。湖水拍打着堤岸，使得小船和湖水一起摇晃。夜色中传来船桨的咣啷声，还有小船在黑暗中碰在一起时发出的沉闷的撞击声和干巴巴的磨擦声。人们在黑暗中聚集在一起，仰起脸看着湖中小岛上的电影屏幕，幕布上的人们正跳着优雅的舞蹈，闪烁着明亮的光芒——岛上林木稠密，枝繁叶茂。在他看来，就像热带丛林一样神秘而无边无际。小岛对面的河岸上，大多数人坐在木椅上，五百张白色的面孔就像花瓣一样越过船上人们的头顶，全神贯注、静静地盯着神奇的电影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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